任程夙自诩碰到过各种奇葩的离婚案件,见过签署婚前财产协议以及婚后财产协议,甚至还有签署小三继承权的。
像时然和莫家签下的这份400亿青春损失费的霸王条约,真正是第一次见。
一向淡定自若的程夙看到合约后,握着纸张的手青筋爆起,仍是没克制住心中的怒火,爆了句粗口,“时小姐,你糊涂啊,怎么能和他们签下这种合约呢?”
时然露出个无奈的苦笑,“年少不知事,错把渣男当真爱。”
程夙恍然想起,时然嫁进莫家时刚满法定结婚年龄,那时的她还是个大二学生,可不正是对爱情充满憧憬的年纪。
倘若她再等几年的话,也许遇到的会是另一种结局。
世事难料,造物弄人,有些缘份注定是用来错过的。
程夙面上不由的多了几分同情之色,“合约的事,你和宁伯伯说起过吗?”
时然摇摇头,“他和我妈经常有联系,我不想此事落到我妈耳里,让她跟着担心。程律师,有这份协议在,我和莫珩还能顺利离婚吗?”
程夙听出时然话语中的失落,缓缓抬起了头,一瞬不瞬注视着她。
她今日穿了件浅蓝色条纹衬衫,军绿色的齐膝短裙,黑而直的齐耳短发,浑身上下没有半点饰品,化着淡淡的妆容,平添几分优雅与知性,让人看着很舒服。
多年的律师生涯,造就了他一张能说会道的嘴,可他毕竟不是个处事圆滑的人,很多时候习惯于中规中矩。
他思忖片刻,声音一贯的低沉,“解铃还需系铃,有这份协议在,最有效的方式是你们协议离婚。当然,诉讼离婚也不是不可以,只不过你可能会面临400亿的巨额赔偿。毕竟当初签定协议时,你已成年,又是在相互自愿的前提下完成,一句年少不知事,怕是很难让陪审团信服。”
时然原本对离婚的事抱有一丝期盼,在听到程夙的话后,一颗心跌落谷底。
她何尝不知,她和莫珩心平气和的坐下来把离婚的事办了,对二人来说都是一种解脱。
难就难在叶宛珺身上,若她肯答应作废了那份协议,莫珩何至于拖到现在才把新文接回来。
眼下,协议离婚和诉讼离婚的方式皆被堵死。
时然沉眉思索了一会儿,程夙也不催她做决定,端起桌上的茶壶,给时然面前的杯子续满。
忽地,对面的女人面上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,直将程夙看的恍了恍神,手下一抖,茶水险些洒到杯子外面。
果然,听到她问:“程律师,夫妻任一一方死亡的话,婚姻关系是不是就自动解除了?”
程夙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,惊愕的望向她,却见时然一副从容自若,笑容平和的模样,仿佛在问天气一样随意。
程夙正一正脸色,如实答道:“没错,法律上是这样制定的。时小姐,莫家在颐江也是有头有脸的大家族,日子自然要比寻常人家好过一些。人生苦短,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就过去了。我想,宁伯伯也不希望将来有一天,时小姐做出些无可挽回的事情来。”
时然像听了个笑话,噗哧笑了,“程律师,你想多了。有些跟头一生栽一次就够了,解决莫珩那个渣男还不至于脏了我的手。”
程夙还是有点不放心,“时小姐若是信任鄙人的话,咱们倒是可以博一博,我会想办法让莫家人松口,把赔偿款降到最低。”
这是最乐观的说法,程夙自己也不敢保证,待大家如愿以偿那天,需要等待多久。
程夙的说辞,时然岂会听不出其中暗藏的深意。
且不说叶宛珺会不会松口,哪怕松口了,也会让她背上一个天文数字的赔偿。而她,一个子儿都不想给。
这世上哪有受害者还要向加害者低头认错的。
显然,法律这条路走不通,她不得不另辟蹊径。
“程律师的建议我会考虑,今天多有叨扰,回头咱们再联系。”
时然缓缓站了起来,伸出手轻握了下程夙的,又道了声谢,便转身告辞了。
听到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,躲在隔壁房间听墙角的二人,鱼贯走了出来。
程夙其实早就察觉到了他们,所以也不意外,仍稳稳坐着,拿起托盘里的另两只干净的茶杯,边倒边说:“新上市的茉莉花茶,时小姐似乎不怎么爱喝,你们不介意的话,可以坐下来品两杯。”
江鹤尧大喇喇行至时然方才坐过的石凳上坐下,接过程夙递来的花茶,煞有其事的品了一口。除了扑鼻的清香,他也品不出其他滋味来。
倒是程夙的心细让他颇觉意外,竟想着在茶壶下面放了电炉,让水温一直保持着适宜的温度。
相较江鹤尧的一脸坦然,夏子期不是个沉的住气的,尤其是撞上程夙近乎冷冽的目光,心虚的咳了咳,“夙……夙哥,我是被逼的,是阿尧非拉着我过来听墙角。我早说了,这不是正人君子所为,他非是不听。”
程夙是三人中最年长的,一直充当着哥哥的角色,故而言行举止都比另外二人成熟稳重许多。
入伍前的江鹤尧与夏子期的性子相仿,圈子里出了名的纨绔双煞,去部队磨练了几年,程夙越发觉得他比之前宛如换了一个人似的,明明黑眸平静,却能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错觉。
这样的他反而让程夙备感欣慰,有些时候过于伪装未必真的能保护好自己,适当露出锋芒才能让敌人望而生畏。
程夙对夏子期的控诉一笑置之,往江鹤尧的杯子里又添了些茶水,“你早就知道是她了,对不对?”
江鹤尧应的干脆,“是。”
顿了顿,他问:“真的没有别的法子吗?”
程夙微微垂眸,发现江鹤尧搭在桌上的一只手,不知何时紧握成拳,指关节攥得发白。
这次轮到程夙回了一个是。
一旁的夏子期听得云里雾里,“你俩在说什么暗语啊,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。”
程夙朝江鹤尧递了个眼神,见对方点头示意,程夙这才提醒道:“你可还记得阿尧一直珍藏着的那枚粉色发夹?”